※ 3‧故事

每走過一個地方,就有一段故事。
主角只有兩個人,背景就是正在下雪的天空,或是正在飄著的雨。

然後故事疊著故事,疊出一個厚度了,
許久之後再一次被翻動,就已經不叫做故事……

而是回憶了。

回憶之所以美好,是因為就算刻意再去重建,
也沒辦法跟原來的一樣了。





因為已經從事創作很多年了,造就了我很快的打字速度,還有很快的文章組織能力。所以宜珊問過我,一篇一千字的文章,我大概要寫多久。我說這有很多的前提要考量,所以沒辦法給她一個答案。

『如果是一千字,而且已經有個題目給你呢?』
「什麼樣的題目?」
『大概類似“我對某某現象的看法”這種的。』她說。
「那大概需要半個小時吧。」
『如果題目是“我對AV女優的研究”呢?』
「這個我可能寫不到一千字,我對AV的研究不透徹………」我承認,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心虛。
『那如果題目是“我看陳水扁”呢?』
「那我大概可以在一小時內寫三千字,其中有一千五百字是幹○○或是操XX,順便把題目改成“我操陳水扁”。」我說。

宜珊看我講到陳水扁變得如此氣憤,好像要變身成為超級賽亞人,她趕緊拍了拍我的胸口,我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

『冷靜點,忘了剛剛的題目。現在要你去想,如果是一個普通的題目,要你寫兩千字呢?』她說。
「那大概要一個小時。」
『如果是一萬字呢?』
「那這個題目可能需要經得起深究探討才有辦法寫到一萬字。」
『如果是一封情書呢?』說完之後,她露出詭譎的笑容。

「如果我很愛她的話,一萬字只是普通字數而已。」我很認真地說。
『那你愛我嗎?』她很認真地問。

一直到我們已經分手的現在,我都不曾告訴她「我愛妳」這句話,所以當她第一次問我愛不愛她的時候,我只是笑了一笑,點了點頭。

『你愛我嗎?』她問。
我點點頭。
『你愛我嗎?』她又問。
我又點點頭。
『你愛我嗎?』她再問。
我再點點頭。…………

就這樣不停地循環,那天晚上,我一直在點頭,一直在點頭。

只是點頭不夠嗎?我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宜珊在她的部落格上面寫了一篇文章,標題是《點頭就是愛了?》,她把我跟她之間的對話寫了上去,然後在最後補了一句,『我也沒有說過愛他,如果他問我同樣的問題,我會不會也只是點頭呢?』

我們出門會牽手,看風景的時候會摟腰,有時候會一起洗澡,上床做愛就更不用說了。

兩個人有這種程度的親密,卻連一句愛都說不出來,到底是我們太膽小?還是我們都太自大?

膽小是因為不敢說。因為先承認了愛的人就等於先輸了。
自大是因為我們都認為早就是愛了,所以不需要去說。而且說了會更愛嗎?沒說就不愛了嗎?

愛情真的很難理解,但每天都有人跳進愛情裡面來尋找答案。

我曾經聽過一個笑話:
甲乙丙三個人有一天走在路上,遇見了上帝。
上帝說:「如果你們能告訴我愛情是什麼,你們就可以上天堂。」
甲想了一想,說:「愛情是一種毒藥,它讓人很難戒掉。」
上帝聽了之後說:「嗯,說得對,但不夠好。」
然後乙說:「愛情是一種精神,它讓人忘了自己並且學會寬容。」
上帝聽了之後說:「嗯,說得好,但還是差了點。」
這時丙看著上帝,而上帝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該你回答了,丙,你怎麼不說話呢?」上帝說。
丙突然開始哈哈大笑,甲、乙和上帝都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因為我發現,連上帝都不知道愛情是什麼啊!」丙說。

如果連上帝都不知道愛情是什麼?那誰知道呢?
曾經神諭說過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是蘇格拉底,如果把愛情是什麼這個問題拿去問他,會得到什麼答案?

以我對蘇格拉底的了解,與其說他是一個極有智慧的人,不如說他是一個很會躲的人。因為他對事情永遠沒有直接的看法,他一直以來都是用「我什麼都不懂」來回答。

所以當我問他:「欸!愛情是什麼?」
他會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那智慧是什麼?」
他:「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那麥當勞是什麼?」
他:「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那蘇格拉底是什麼?」
他:「我什麼都不知道。」

然後我走到五十公尺遠,回頭開始助跑,給蘇格拉底一個飛踢。
雖然這段對話只是想像的,但看起來感覺上像是在跟一個白癡對話,但神諭卻說他是天才。

所以神諭也是白癡?蘇格拉底也是白癡?不懂愛情是什麼的上帝也是白癡?
那懂愛情的人,就是天才囉?

我記得李敖說過他懂愛情,而且他還說過這世界上沒有他追不到的女人,只有女人追不到他。聽起來很有哲理,但其實只是臭屁話一句而已。然後他還說想要了解什麼東西,就要去經歷過才能知道。

「所以想要了解妓女,就要去嫖過妓女才能了解。」李敖說。

那想要了解愛情,就得談過戀愛囉?
但是很多人都談過戀愛啦,為什麼還是沒有人知道愛情是什麼?

在我跟宜珊的第一次見面的採訪當中,宜珊問過我一個問題:
『你寫了那麼多的愛情故事,相信你對愛情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你覺得愛情是什麼?』
「啊?」我搔了搔頭,「這範圍有點大,很難回答。」
『你寫了這麼多的小說,每一部都討論到愛情,可見你對愛情有很多看法,怎麼會很難回答呢?』
「呃……」我試圖拼湊著一個較具體的答案。
『真的很難回答嗎?』
「是啊,非常難回答。這世界上應該沒有多少人能很正確的回答愛情是什麼。」我說。
『是嗎?』她有點懷疑。
「那麼我把這個問題還給妳,請妳回答愛情是什麼?」
『愛情就是相愛啊。』
「不不不,」我搖搖頭,連右手的食指都拿起來一起搖,「妳這是把題目講成答案。」
『不然呢?』
「妳所說的跟雞生蛋;蛋生雞的道理是一樣的。」
『怎麼說?』
「先有蛋還是先有雞,這個問題已經討論許久了。而妳說的愛情就是相愛,跟這個問題是一樣的。」

然後我深呼吸一口氣:「是相愛的兩個人產生了愛情,還是愛情讓兩個人相愛?」
聽到這裡,宜珊語塞了。

「因為沒有一個準,沒有一個標準答案,所以愛情到底是什麼?我相信誰也不知道。」我說。

是啊。真的誰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宜珊不知道,上帝不知道,神諭不知道,蘇格拉底那個白癡就不用理他了。

我跟宜珊在一起三年多之後,有一天,我台北的簽名會活動結束後回到高雄,在家裡看見她寫給我的分手紙條。
隔天我打電話問她,我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嗎?她說沒有,問題在她身上。

既然沒問題,為什麼要分手呢?
果然,誰懂愛情,誰就是天才。





* 誰懂愛情,誰就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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