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簡訊讓我徹夜難眠,阿忠說,這是身為公眾人物的悲哀。

「當一個作家的女朋友,其實已經算是簡單的了。看看那些歌星明星的女朋友們,哪一個能真正曝光的?某數字週刊一天到晚跟來跟去,要約會還得拉一大堆朋友一起來當幌子。」阿忠說。
「我不是歌星明星。」
「你是出版界的明星。」他指著我的鼻子,肯定的說,「其實宜珊的反應很正常,誰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被別人摟來抱去的?她上網隨便搜尋一下“阿尼”兩個字,立刻就會出現一堆你的那些瘋狂讀者的部落格或是留言板,然後上面貼著她跟你的照片,下面還有註解說“我跟阿尼的合照耶,我簽著他的手,超開心!超開心!”」他一邊說一邊還做表情動作。

這個道理我當然知道,我也不能接受我的女朋友被別人摟來抱去的。說得更自私一點,我管她是不是明星歌星還是什麼界的什麼星,只要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就沒辦法接受她被別人摟來抱去的。

不要說什麼自己的職業關係,造成社會身份的某種特殊性,所以被很多人喜歡被很多人愛是很正常的,然後就硬是要自己的另一半接受這種事。

抱歉,我辦不到。不過阿忠說我很矛盾,我既然沒辦法要求自己的女朋友接受這種事,那我是不是應該乾脆不要幹了呢?

然後他就搖搖頭,說這是公眾人物的悲哀。
但我心裡卻不是這麼想的,我不認為這是公眾人物的悲哀………

我認為這是愛情的悲哀。

隔天,我打電話給她,她沒有接,後來她回了電話,說她正在跑新聞,沒辦法接電話。我們聊了一會兒,但關於深夜的那封簡訊,我們隻字未提。

『昨天你還是不乖。』
「什麼意思?」
『我明明提醒過你,記得穿得正式一點。』
「我穿得很正式了。」
『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的薄外套裡面穿的還是T恤牛仔褲嗎?』她說。


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吃晚飯。本來約好七點,但我在餐廳裡等到八點,才看見她慌慌張張地推開玻璃門跑進來。

『對不起,親愛的,讓你等這麼久,你一定很餓了吧?』這是她第一次用親愛的三個字來稱呼我。
「怎麼了?有事情耽擱?」
『我同事下個月要結婚,硬是拉著我去挑婚紗。』她說。
「拉妳去挑婚紗?妳對婚紗有研究嗎?」
『沒有,』她搖搖頭,喝了一口水,『她只是想找個伴一起去。』
「婚紗挑完了?」
『我想應該還沒,』她看了一下手錶,『我跟她說我男朋友在等我一起吃晚餐,我必須先走。』
「其實妳可以打電話給我,說明天再一起吃飯也沒關係。」說完,我對著服務生半舉手,示意他過來點餐。
『你的電話打不通。』
「打不通?」我拿起我的電話,嗯,確實打不通,因為它沒電了。

然後那頓晚餐的話題就一直圍繞在結婚這件事情上,說得更準確一點,是圍繞在準備結婚的女人的心情上。

她說她的同事人逢喜事精神好,每天工作都很起勁,訂婚之後和未婚夫兩個人一起相約看車看房子,然後房子還沒看到喜歡的,車子倒是先買了一部,而且運氣非常好,上個月才訂婚,這個禮拜買了三張樂透就中了好幾萬…………然後又聊到一連串的什麼婚姻的習俗,女人在結婚前要注意什麼,結婚後要注意什麼?

其實有什麼好注意的呢?不就是一段婚姻嗎?女人到最後注意的都不是這些事了,而是老公的薪水有沒有按時交出來,以及老公有沒有在外面偷吃而已。

晚餐從頭到尾都是宜珊在說話,我都只是點頭搖頭地聽,最多只問了一個問題:「是懷孕了才要結婚嗎?」然後宜珊愣了一下,說她不知道。

在回家的車上,我開車,她在旁邊哼著歌。
或許是被她同事的心情影響了,我覺得她一整個很輕鬆快樂。

昨晚的簡訊,她都忘了嗎?
我想,是吧。

過了一陣子,她告訴我九月的時候她請了好幾天的假,問我能不能陪她出國去玩?我問她為什麼要請假,她說她想要陪我,她也想要我陪她。

『九月是你的生日,我想在關島的沙灘上寫Happy Birthday給你。』她說。

關島?一個聽起來就像是會被關在那裡的地方。

然後,九月就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生日在九月的關係,我一直覺得這是一個很「橙色」的月份。
我在當兵的時候寫了一首詩,就是在九月寫的,當時我正在值夜哨,坐在安全士官桌上,心裡想著還有一個月就退伍了,寫首詩來慶祝一下吧。

那首詩我取名為《橙色九月》,本來退伍之後還想替它寫一部長篇小說,但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動手。

宜珊也看過那首《橙色九月》,她問我是什麼時候寫的,我說當兵時,離退伍只剩一個月。然後她說那一點都不像是離退伍只剩一個月的人寫的,反而像是生命只剩下一個月的人寫的。

一直到現在,退伍已經七年了,每到九月,我還是會覺得很橙色。(不要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因為出版社老闆下了指令,下半年的阿尼要努力地衝中國大陸的市場,他準備安排我到大陸去宣傳,我的書不應該只在台灣大賣………………

然後我就要去大陸了。
而宜珊呢?她依著她的計劃,要到關島去旅行。

去大陸的前兩天晚上,我帶著宜珊到我家,並且告訴她,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很歡迎她住下來。

『這是你在要求跟我同居的意思嗎?』她的表情有藏不住的開心。
「這是我在要求我們真的在一起的意思。」我說。

在我去大陸,而宜珊去關島的前兩天,我們同居了。那種感覺像是兩個人已經變成了家人。我回家的時候會得到她的親吻,她回家時候會得到我的擁抱。

等到我在大陸跑了十幾個城市,花了兩個禮拜的時間宣傳我的書,帶著一身疲累回到台灣的時候,比我早了七天回到台灣的宜珊在家裡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家常菜等我。

其實宜珊的手藝不算太差,只要她有照著食譜上面所說的做的話。
但很可惜的,她並沒有買任何一本食譜……

那天晚上HBO的九點強檔是X情人,我們一邊吃宜珊煮的愛心晚餐,一邊看著梅格萊恩騎著腳踏車準備被大卡車撞上。

就在我喝著太鹹的蛤蜊湯,心裡在暗自祈禱明天不要拉肚子的時候,梅格萊恩就被車子撞飛了。

片後宜珊哭了五分鐘,我拿面紙給她的時候,她還在兀自唸著:『她好不容易都可以跟天使在一起了,卻……』
「這是電影,不要太難過。這世界上沒有天使,就算有也不會下凡來愛人。」我說。
『不會啊,我就覺得你是天使。』
「妳太看得起我了,阿忠說我是狗屎。」說完我自己笑了起來。
『你說這部片叫啥名字?』
「X情人。」
『喔對!』她擦乾了眼淚,然後繼續說,『這個女主角跟男主角叫什麼梅………跟什麼拉斯………的……』
「梅格平胸跟尼可拉斯苦瓜。」我說。
『啊?』她抬頭看了看我,『你說什麼瓜?』






* 梅格平胸,嗯………顧名思義……… *
* 尼可拉斯苦瓜,嗯……因為他懊悔的表情超級苦瓜…… *




《橙色九月》

橙色九月,染了灰 
我在天空底下,枯萎
腳下畫了噴彩的鞋,印子卻失了妝顏
星星亂跑,遺落憶圓的月
溪水在跳舞,尖石舖上一層浴簾
塗鴉無意,彩色也是黑
影子是琉璃織的,少了稜線
風吹落了葉,嫩綠也不以清瞥
扯亂電話線,接通天的另一邊
左側是落地窗,靠在窗的右肩
忘了雲會飄,但風卻沒有吹
我親愛的妳,我深愛的妳
我的翅膀早已振不出弧線,飛翔是過去奢華的歲月
我站在原地,不發一語的等待,妳曾經的依戀
是癡所為,是癡所為
當裝盛著我們藍色夢境之水的琉璃瓶被時間摔碎
我只能站在原地,等待妳曾經的依戀
我在人間,妳在天
在天上的妳,看不見人間的我的癡累
是啊...是啊....
妳在天上飛,我卻在心裡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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