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力量真的會讓一個人爆發出潛能。

高三的模擬考,育佐從原本全校排名兩百多,一路衝上前十名。他唸書唸到我跟伯安都深感佩服,因為他真的是個天才,只要是能背的東西,他都能很快地背起來。

而且不只是唸書這方面的變化,他的造型也開始產生了變化。不只是會注意自己的儀容,有一天去補習之前,他竟然跑去買了他人生的第一瓶髮膠。

「這玩意兒要怎麼用啊?靠北邊了,我根本沒用過這個。」在補習班上課時,他拿出髮膠問我。
「你不會用喔?」
「你看過我用髮膠嗎?」他認真地瞪著我說。
「喔!很簡單啊,」我故作正經地說,「你買的是口服型的髮膠,要整理頭髮之前先噴三下到嘴巴裡。」
「幹!你王八蛋!當我白癡嗎?」他打了我一拳。
「幹!上面有使用說明,是不會看嗎?」我回敬他一拳。

開始注意儀容之後,育佐好像變帥了很多,雖然那張臉還是很賤,但就是跟之前不一樣。

「不過就是從一隻畜牲變成一隻比較會打扮的畜牲罷了。」這是伯安說的。
我心裡不自覺地產生認同。

他跟學妹的感情似乎特別好,好到我們都在猜他們是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因為伯安說學妹有時候會在下課時間買飲料來給育佐,而育佐也會在下課時間回送一瓶飲料回去。不然就是兩個人相約到學校某個樹蔭較大的地方一起吃便當,甚至我跟伯安等他一起放學要去補習班的時候,育佐說他要陪學妹去買東西。

這些一整個見色忘友的行徑,讓我跟伯安一度不爽。

「幹!你他媽的有女人就沒兄弟了是嗎?」伯安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不會啊,你們永遠都是我兄弟。」育佐說。
「既然是兄弟,那你就老實講!你妹妹的胸圍有多大?」我問。
「幹!你問這個幹嘛?」育佐搥了我一拳。
「啊……不好意思,我是要問你們進展到幾壘了?」
「三小幾壘?你們不要那麼齷齪!我們是很單純的。」
「是嗎?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伯安說。
「我每個問題都很老實回答啊。」
「你們在一起了嗎?」

「沒有。」育佐斬釘截鐵,非常肯定地說。
「沒有?」我跟伯安異口同聲地重覆了一次。
「對!沒有。」
「怎麼可能?」
「真的沒有,我們連手都沒牽過,我也沒告白,她也沒跟我說什麼。」
「但是你們看起來就像在交往……」
「啊就真的不是,像是有屁用喔?」
「所以連曖昧都沒有?」
「曖昧?我是不知道她晚上睡覺前都會打電話跟我說晚安算不算曖昧啦。」
「幹!好幸福!你還說沒在一起!」伯安掐住育佐的脖子,一邊搖晃他一邊激動地說。
「除了晚安,沒說別的?」我比較冷靜一點,我多問了一些問題當做呈堂證供。
「有時候我會想跟她說我很想妳,但是我沒講。」
「幹嘛不講?」
「等我考上台清交成政我就會講。」育佐說。

那天,他跟我們保證,有任何進度都會持續不定期跟我們報告。
我跟伯安都覺得,他們應該會在一起,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因為學妹似乎一直在給他機會。

但事實不然。

高三上學期末的畢業旅行,育佐選擇不參加,除了要唸書之外,他說他捨不得離開學妹。育佐不去,伯安就興趣缺缺了,他們兩個不去,我就不想跟了。

結果大家都在愉快地準備畢業旅行,我們三個在家裡苦悶著唸書。

就在畢業旅行結束前一天晚上,我在家裡跟重量莫耳濃度在PK,然後電話響了,我接起來禮貌地說你好,這是我爸媽教我的電話禮節,結果對方沒說話,只是一直嘆氣。晚上接到這種電話還挺毛的,我順口說了句「幹你媽的打電話來不說話,是在嘆三小氣?」來壯膽,然後把電話掛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伯安跑到我家來按電鈴,說育佐出事了。
他說育佐剛剛打電話給我,結果被我罵幹你媽,所以才打給伯安。

育佐出什麼事呢?
其實跟伯安打來我就有猜到了,如果不是什麼車禍之類的人身意外,就是暗戀失敗了。

那年,我們還不滿十八歲,照道理說去便利商店是不能買酒喝的。但是育佐說一定要喝,而且還要喝醉,我們只好陪他。

其實我們想喝酒的話,育佐家裡就有一堆維士比跟啤酒,從家裡鏘來喝就好,那是汪爸爸給他員工的福利,但育佐說那些東西都放在他爸爸的倉庫,他沒有倉庫的鑰匙。

我們也想過去伯安的爸爸開的酒店喝酒,不過伯安說那不是我們能去的地方,伯安的爸爸嚴格禁止伯安涉足不良場所,連他開的酒店也一樣。

「我爸說如果我去酒店被他知道,他會把我打死,就算是去他開的也一樣。全高雄所有的酒店老闆都認識我爸,當然也知道我是他兒子,所以沒有人會讓我進去。所以你們要去我爸的店?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伯安說

於是,我們三個在7-11外面猜拳,輸的人進去扮成熟正經買一打啤酒出來。
結果輸的人是我。

其實店員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十八歲了,我買啤酒完全沒有受到阻攔,就是進門拿酒結帳出門,這麼簡單。

我從來不識啤酒滋味,當我第一口下肚時,那種感覺真是難受。
「幹!好苦啊!」我囧著臉說。
「媽的!我爸說酒不好喝原來是真的!」伯安的表情沒有比我好到哪裡去。

但是,當我們都在囧臉的時候,育佐已經喝掉一瓶了。

那是十二月的冬天,又是一個耶誕快要來臨的時間,我們坐在公園裡的大象溜滑梯的下面那個洞,手上的啤酒冰到讓我們身體一直打顫,但我想育佐可能不只身體的冷,他心裡應該也很冷。

「喂!啤酒有沒有薑母鴨口味的?來一瓶吧?」我故意耍幽默地說。
「羊肉爐比較讚。」伯安配合著我的演出。

但我們的演出並沒有得到育佐的青睞,他連笑都沒笑一個。
接著他開始說事情發生的經過。

他說學妹的生日快到了,他想買個蛋糕去送她。
早上打電話給她的時候說今天她不會出門,下午再打一次去確定的時候說要跟同學出去一會兒,晚上會回家吃晚飯。

育佐為了給她驚喜,買了蛋糕,從下午五點就在她家附近她一定會路過的地方等,一直等到晚上九點。

九點的畫面不用說了,送她回家的是一個騎著很帥地FZR跑車,感覺像是大學生的男孩子。在她進門之前,他們還深深深深深深深深地吻別。

「一定要那麼多深嗎?」伯安問。
「幹!他們親了至少五分鐘,我都在懷疑那個男的的舌頭會不會從學妹的耳朵裡面伸出來,你說要幾個深?」育佐一邊罵一邊喝著啤酒。
「這麼說,她之前看起來像是給你機會,其實都是……」
「是大便啦!」育佐咆嘯了起來。

是啊,我想,那些機會現在看來,應該跟大便是一樣的。
學妹根本沒有給過育佐機會,從育佐後來去打聽到的消息來看,學妹只是把育佐當備胎而已。

如果那個大學生不喜歡她,她就會跟育佐在一起。
我猜是這樣,伯安也猜是這樣,事實呢?

他媽的就是這樣!

育佐隔了一個禮拜,提起勇氣去問學妹:「妳生日當晚那個送妳回家的男生是妳男朋友嗎?」

學妹先是吃驚,然後否認,接著慢慢地沉默,最後眼眶裡泛著淚光跟育佐說對不起。

『學長,對不起,我承認我也喜歡你,但是我比較喜歡他。』學妹是這麼跟育佐說的。一字不少,一字不差。

育佐後來難過了一整個寒假,連過年也沒出去玩,就是關在家。如果不是我們也要各自陪爸媽回故鄉過年,我跟伯安都想去陪他。

後來他跟我們說,其實失戀也不錯,過年的壓歲錢都可以存起來,因為完全不想出門去亂花,但我們知道那是他的自我安慰。

暗戀學妹失敗之後,育佐又突變了。
只是這次只變了一個東西,就是他的眼神。

我有時候會從他的某個表情讀到一種叫做陌生的訊息,好像這個育佐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似乎有些地方已經跟從前完全不一樣。

後來我發現,原來那種陌生,叫做長大。
不只是時間會帶人長大,失戀也是。





* 仔細想一想就會明白了,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哭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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