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是這樣說的,很堅決地喜歡你。」我說。
「所以很堅決的喜歡你就是喜歡你的意思對吧?」阿基問。
「……幹……」聽完他的問題我翻了白眼,差點沒口吐白沫。
「你幹嘛罵我?」
「我問你“我很堅決地要請你吃飯”這句話什麼意思?」
「就是……你要請我吃飯的意思?」
「那我再問你“我很堅決地要去看電影”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要去看電影的意思?」
「那“我很堅決地想扁你一頓”是什麼意思?」
「幹嘛要扁我一頓?」
「因為你很堅決地惹毛我了你個王八蛋。」我說。
「我很堅決地請你不要扁我。」阿基說。
「我很堅決地在忍耐著想扁你的衝動。」
「我只是沒聽過人家這樣表白的啊,所以我只是確定一下是不是那個意思嘛。」
「我也沒聽過這樣的表白,但意思很明顯不是嗎?」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被表白過。」
「………」

我知道跟阿基說這種事情是對牛彈琴,他不懂情調這種東西。
不過其實我也不是懂情調,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是用來幹嘛的。

朋友都說我是個比較務實的人,一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吸引力。所謂花花綠綠就是什麼帶女友參加派對;或是上高級俱樂部社交應酬;或是過一些被別人規定的節日之類的。

所以套入戀愛裡面,我就是個務實主義者。

舉一些例子來說吧。
假設小明跟小美在一起,小明是個浪漫感性的人,他會營造氣氛又會安排節目,小美也是個浪漫天真的女孩子,她愛情調又愛過節氣氛,那這兩個人在一起多登對啊,不是嗎?

或許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光是說一聲「很晚囉,我該回家囉,明天早上見。」之類的話就會花兩個小時,然後十八相送戲碼不知道演了幾次這樣。只是一個晚上睡著覺起床就能再見面的時間對他們來說好像生離死別一般痛苦。

然後情人節到了,小明特地訂了高級餐廳,還吩咐一定要點上幾根蠟燭,這樣才有情調,然後跟小美一起吃蠟燭………啊不!是吃晚餐,你儂我儂,甜情蜜意,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戀人。

然後七夕情人節到了,小明又訂了高級餐廳,又吩咐要點上幾根蠟燭,然後跟小美一起吃晚餐,你儂我儂…………………

然後耶誕節到了,小明又訂了高級餐廳,又吩咐要點上幾根蠟燭,跟小美一起吃晚餐…………

然後跨年夜到了…………小明吩咐要燒了幾間餐廳…………。

對不起,我是開玩笑的,小明不會去放火燒餐廳。
我的意思是小明跟小美都熱衷於此,他們喜歡浪漫喜歡情調,這些對他們來說剛好而已。

但今天如果換了一個情況,小明跟我一樣是個務實主義者,小美依然是那個喜歡浪漫跟情調還有過節氣氛的女孩子,而兩個人很不幸地在一起了……

這下完了,世界末日到了。

『耶!明天你生日耶。』小美開心地說。
「喔。」小明反應冷淡。
『喔?你對生日的反應只是一聲喔?』
「我沒在過生日的啊。」

好吧,小美心想算了,小明算是擺爛(?)過了這一關。
沒多久之後小美的生日到了。

『耶!明天我生日耶。』小美開心地說。
「生日快樂!」小明真的沒有忘記,他開心地祝福小美。
『你有要帶我去哪裡嗎?』
「………沒有耶……」
『我生日耶。』
「我沒在過生日的啊!」

然後這一次又過了,情人節到了。

『明天情人節!!』小美開心地說。
「喔。」
『你又只是喔,沒有其他對白了嗎?』小美火大了。
「不是啦,我覺得情人節只是被炒作的日子,我覺得跟妳在一起很開心啊,為什麼要特別過情人節呢?」小明解釋著。
『因為情人節就是給情人過的,我們是情人就要過情人節啊。』
「但妳不覺得我們不需要特地去過什麼節日,因為在一起的每天都很重要啊。」
『但我就是喜歡過節啊!』
「但我就是不覺得過節很重要啊!」

然後小明開始唱歌,「其實愛對了人,情人節每天都過──」,是梁靜茹的《分手快樂》。

他其實不是故意要唱《分手快樂》的,他只是想到這句歌詞可以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但沒想到引起更大的反彈。

『《分手快樂》是嗎?你想分手是嗎?』小美的眼神不知道有多少情緒在裡面。
「啊!不是!妳別誤會!我只是想用這個句子而已。」
『我不明白過個節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你不做?』
「我天天都在做,天天都很愛妳,為什麼要特別挑日子特別做呢?」

然後兩個人就大吵了一架,等到下一個七夕情人節到了,分手的日子也差不多到了。

這是小明的錯嗎?還是小美的錯?
但冷靜地想一想,這有什麼誰對誰錯的呢?

男人跟女人的差别就在這裡嗎?
我並不這麼認為,也是有那種很不喜歡過節的女生,也有那種很愛過節的男生,有這樣的差別是生長環境跟觀念不同的關係。

而小明平時就對小美很好,有時候出國工作或是隨意路過一家服飾店,就會挑選一些適合小美穿的或是用的禮物送給她,他覺得平時的相處與照顧比在意那些無聊的節日更重要。

小美平時也對小明很好,而且大方體貼,給小明很大的私人空間,而且很注意一些小細節,常常把小明喜歡的東西記下來,等到過節的時候買給他當禮物。她覺得那些節日是更加表現出兩人關係的時間,而且她喜歡那種氣氛。

他們也溝通過這樣的問題,但陷入膠著。甚至後來惡化到只要節日快要來臨兩個人就朝不同的方向開始歇斯底里了起來,小明硬是不要過節,小美硬是要過節,僵持不下的結果就是鬧翻。

但小明好不好呢?我是覺得很OK啦。
那小美好不好啊?我也覺得沒話說。

那這麼好的兩個人為什麼分手了?是溝通不良嗎?還是別有原因?
我想是他們都太自以為是了吧。

我會舉這樣的例子是有原因的。因為阿關就是小美,而我就是小明。前面那些對白就是我跟她的對白。

在我們在一起之後情人節很快地就到了,我根本沒在過節所以我壓根不記得,她則是等待又策劃了很久,結果我那天約了其他朋友要一起去釣蝦。

情人節跟朋友去釣蝦是一件很瞎的事嗎?
阿基說:「好像是………」
同事甲說:「還蠻瞎的。」
同事乙說:「你怎麼這樣?」
同事丙說:「你不只是瞎而已,還應該去領殘障手冊。」

不過節的人好像變成全民公敵了一樣。

那天早上她跑來跟我說晚上要一起去吃飯,我啊了一聲,問她什麼這是時候決定的事?

她沒回答,只是指著我桌曆上的日期。
我看了一下,「喔!二月十四日,然後呢?」
『我訂好了餐廳……』她說。
這時我才想起這是情人節,「啊……可是我要跟朋友一起去釣蝦了耶,那妳一起來好嗎?」
『可是今天情人節………』
「這………」
『我訂好了餐廳………』
「那………我跟妳一起去餐廳,等吃完我們再去釣蝦好嗎?」
『我期待了很久………』
「我………」

然後氣氛就僵了。
雖然我們一起去了餐廳,也一起去了釣蝦,但感覺就是兩個人都不太高興。

然後這樣的問題發生了幾次,我不是忘了七夕情人節就是忘了明天耶誕節之類的,從電話裡聽到她失望的聲音會讓我的心情變得很糟。

我不懂的是為什麼平時那些愛都不夠嗎?一定要等到節日多愛一點這道理是哪來的?
她不懂的是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幾個日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記得這不到十天也記不起來是為什麼?

兩個人真正為了這件事大吵一架是在一起一年之後的那個夏天,某個下午,我們心情很好地想要去買杯手搖的梅子綠茶來喝。

結果我問了一個問題,點燃了引爆點,兩個人就都爆炸了。

「再過一個多禮拜就是中秋節了,妳要跟我還有我朋友一起去烤肉嗎?」我問。
她大概安靜了五秒,『你不是不過節的嗎?』她說。
「不是特意要過節,是跟朋友一起去玩。其實不烤肉也沒關係啊。」
『這不是過節不然是什麼?』
「………」
『那我換個方法問好了,你有沒有很期待中秋節跟朋友一起玩的感覺?』
我想了一想,那都是好朋友,我確實很喜歡跟他們一起玩的感覺,「嗯,是。」我回答。
『這跟我期待情人節有什麼不一樣?』她說。
「…………」我沒話可應。
『所以你的節日都是節日,我的節日都不是節日。』
「我沒有這個意思……」
『但我有這種感覺。』

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吵架的內容我早就忘光了,或者應該說根本不想去記得。

我總是有個問題想不開,明明我們這麼地適合,又很喜歡對方,為什麼總是有這種看起來根本不是難題的難題在阻礙我們呢?

或許我們都是不懂得什麼才是真正的溝通的人吧。
對於各退一步這樣的技巧不太擅長,也對於尊重對方的觀念不太擅長。

愛情看似一個很寬很大的空間,可以包容對方的缺點,更可以去愛對方也愛的一切。

但它同時也是一個很小很窄的空間,因為總會要求對方為自己改變,或是壓抑著自己去為對方改變。

可是改變了後會更好嗎?
又或者應該問一個更高層次的問題:「改變之後,有更快樂嗎?」

我爸爸跟我媽媽知道我跟阿關吵得很兇,他們看在眼裡,我知道他們都曉得我為此心情不好,但他們沒說什麼。

一天晚上,我獨自站在我房間外的陽台抽菸,我爸走到我旁邊,跟我要了一根。
他是了解我的,畢竟他是生我的爸爸,帶著我長大,我的一舉一動跟個性他很清楚,他知道我是不會訴苦的人,但他總是看得出來我遇到麻煩了。

「有時候不是冷戰就能解決問題的。」爸爸說。
冷戰的事他大概是從媽媽那裡聽來,媽媽總是問我怎麼沒跟阿關出去,我都沒說話,那一次大吵之後,我跟阿關已經快一個月沒約會了,連在公司見面都很客套,像是兩個不太熟的人。其實同事都早已經看出來我們之間有個疙瘩。

「喔……」我隨便應著。
「士弘啊,我說真的,把你們的問題放到歲月洪流裡,你會發現根本連看都看不見。」爸爸說。

我被這句話嚇了一跳,爸爸很少說出這麼文謅謅的話,而且具有震撼力。

「爸,你知道我跟阿關的問題在哪嗎?」
「我不知道,」爸吸了一口菸,「我也不想知道。」然後將煙吐了出來。
「那你為什麼……」
「你是我兒子,你有麻煩我一定會知道。」
「嗯………」我點點頭。
「不管你遇到什麼問題,把它放遠去想,你就會知道那根本不算什麼。」
「我不是很了解你的意思耶,爸。」
「我這麼說吧,」爸爸又吸了一口菸,「因為知足了,要求就少了。」

我聽了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既然要求少了,人就快樂了。」爸爸說。












* 因為知足了,要求就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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