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江畔微芸起

那些很作夢的日子
2010‧4‧21

倒數計時持續著。

現在是凌晨兩點近一刻,今夜的我是昏茫的。
原因?不知。我只感覺到心是揪結的。
揪結的原因?不知。

我的床被我的身體碾過了數百回,終究,我還是起身,開了電腦,用我的文字來悼祭今夜的失眠。

每次進到自己的部落格說說話之前,我總會先到Facebook上面看看你們。
你們,包括你。

像是被制約的一種行為,Facebook的出現與存在讓許多人都無法自拔。彷彿是那年我們一起瘋的線上遊戲一樣,只是我們再也沒有等級與職業的差別,除了到對方的開心農場去偷菜,養條虛擬的狗兒咬那隻戴著白手套的游標之外,就是戳來戳去的遊戲了。

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什麼遊戲,而且每次戳完之後總會有一種空虛的無聊感出現。
「到底在戳什麼啊?」你在Facebook上面這麼怒吼著。但下一秒又戳了好多人,你的家人,你的同學朋友,阿健坤民曼曼,還有我。

然後我又戳了回去。然後你又戳回來。
戳戳戳戳戳,我感覺有點難以克制自己想戳人的衝動,但又難過我們竟然把時間浪費在戳來戳去上面。

『別再戳了好嗎?』我也怒吼著。
但下一秒我又戳了你們,包括你。

無聊,幼稚。
我們都是。

前兩天你在Facebook上面分享了一段影片聯結,那是一個鋼琴家的演奏,一首膾炙人口的《卡門》。

「神的等級!!!!」你說,在Facebook上。那四個驚嘆號加強了這句話的力量,讓大家都能感覺到你的驚嘆,只可惜我不會鋼琴,我無法了解神的等級究竟有多高。

你也是會彈琴的呀,N。
我第一次看見你在社辦裡的那架舊鋼琴前彈出柔美的曲調時,你可知道我的驚訝?我根本就不知道你還有這項技能呀。那當下我只覺得自己很慚愧,我這麼喜歡你,卻也這麼不了解你。

但同時我對你的喜歡又更加濃烈了,那是一種愛的崇拜。

你說從國小一年級就開始學琴了,一直到高中二年級。你已經到了可以當鋼琴教師的資格,只是你從來不曾教過任何一個學生。「其實我只會自己彈,教人,我不會。」你說。

『那,你願意教我嗎?』我問過你。而你搖搖頭說不,「我只會自己彈。」你說。

有一次,大家伙都到了你家去作客,伯母還特地燒了幾道好菜讓我們品嚐,怪不得你常常說只要吃過你媽媽做的菜,可能會想拜伯母當乾媽。

你家是棟透天厝,四層樓。二樓的客廳裡擺著你的鋼琴,那張鋼琴椅上還有幾道被刀劃過的痕跡,經過歲月的摧殘,它髒得很好看。你說那曾經是你最不想坐上去的地方,因為鋼琴老師很嚴格,你覺得學琴一點快樂也沒有。那幾道刀痕是你小時候生氣發洩之後的結果,「我討厭那張椅子。」你說。

那天你彈奏了一個曲子,不是從譜裡面找的。你只是坐上椅子,掀起琴蓋,把那條紅色的防塵毯拿開,盯著黑白相間的琴鍵靜了半响,手指便輕柔地在鍵上跳躍著。

那聽起來像是一首可以哼唱的歌,主旋律很容易就能讓人深刻地印在腦海裡,像是流行歌曲一般,如果配上歌詞,應該會很快地朗朗上口。

但是你彈到一個段落突然停下來了,我們正被美好的音樂帶著神遊,突然被這戛然而止的最後一個音給打斷了。

「這是我以前自己寫的曲子,不過沒寫完,因為不知道怎麼接下去。我終於知道那些創作歌曲的人他們有多厲害了。」你說。
『有詞嗎?』曼曼問。
「沒有。」
「為什麼不寫詞?」阿健問。
「曲都沒寫完,怎麼寫詞?」你說。
「那你把曲子寫完,叫江芸幫你寫詞,她中文系的,寫詞應該不難吧。」阿健接著說,順便把視線掛到我身上。

這時大家都看著我。

『我嗎?』
「當然是妳啊。」坤民說。
『我沒寫過詞,我不知道…』
「沒關係啦,又不是要出唱片,隨心所欲的寫就好了,這音樂這麼好聽,沒有詞很可惜啊。」
『我可以試試看。』我說。
你看著我,笑著點點頭,「那我就試著把曲寫完吧。」你說。

那天距離現在,至少已經有四年了吧。
你終究沒有把歌完成,我人生第一次為歌曲寫詞的機會也就這樣沒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那首歌完成之後會是什麼樣的,我更想知道我會把那首歌的詞寫成什麼樣子。有一次我在夢裡夢見你唱了那首歌給我聽,而且詞曲都是你完成的,但我完全不記得那歌怎麼唱,那曲怎麼轉,那詞寫些什麼。

因為,那就只是一場夢啊。

說到作夢,我曾經好幾次夢見你呢。
我曾經好幾次夢見你,但總在醒過來之後,只記得很零碎的片段,或是連零碎的片段都沒有。只是一片空白,或是漆黑。

在夢裡有時你像是看不見我一樣,在我面前晃蕩,卻不曾回頭望我一眼,或是跟我說句話。

有時惡夢裡你也會出現,然後跟我一起躲著鬼魂或是被怪物追,那過程緊張刺激地就像是好萊屋的片子。或是一起從很高很高的地方跌落,這是我最害怕的夢,不停地墜落墜落墜落,不知道何時著地,不知道死得痛不痛。

而你在夢裡帶著我逃,總會牽著我的手。像是我們早已是一對戀人,你為了保護我,從不曾放開我。

我為這樣的夢高興過,即使那是個惡夢,即使裡面的怪物或是鬼魂總是恐怖而且兇惡的,我依然高興。

但,那就只是夢,我只在夢中擁有你。

還一起住同一間公寓宿舍的時候,我印象深刻,曼曼跟她的高中同學去環島四天三夜,房間裡只有我,其中一天夜裡我做了惡夢,夢見我被綁架,被好幾個男人架上車子帶到荒山野嶺的地方,他們剝光我的衣服強暴我,我只能不停地反抗,哭泣,但反抗無效,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驚醒,尖叫,並且發現滿頭是汗,第一反應竟是坐在床上抱著棉被狂哭。

阿健發揮了保全本性,他是第一個來敲門的,接著你跟坤民也都來了,我說門沒鎖,你們很快地把門打開,看見我哭泣的慘狀,連忙問著:「怎麼了?有小偷嗎?」

『沒事,我只是做惡夢而已。』我一邊掉眼淚一邊解釋著,說著說著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
「哎唷大小姐,別嚇人啊,大半夜的這樣很恐怖啊。」阿健說著說著回房去了,坤民跟在他的後頭。

只有你走近我,拉了椅子坐到床邊。

「還好吧?」你拿了面紙遞給我,我接過來,眼淚繼續掉。
『嗯,沒事,只是恐怖的夢罷了。』
「什麼夢?說來聽聽吧。」

然後我把夢說了一次,你竟然笑了出來,「妳應該把夢作完的,江芸,最後妳就會發現其實我有去救妳。」你說。
『你?救我?』
「我是說,我跟阿健、坤民去救妳。他們負責打歹徒,我負責報警跟吶喊加油。」
『那你還是別來了吧。』我破涕而笑,眼淚已經不再掉了,也擦乾了。
「什麼,妳不想我去救妳喔?」
『你只會報警跟吶喊加油,這我也會做啊。』
「可是我想去救妳啊。」
『不用了,我覺得這種事還是讓阿健來比較可靠。』
「所以妳只希望阿健去就好了?」
『我希望阿健、坤民還有警察來。』
「真的不要我喔?」
『不要。』
「真的?」
『不要。』
「天啊!我好傷心喔!」你開始裝哭,別過頭去,一副很可憐的樣子。但我知道你是故意在轉移我對惡夢的注意力而裝瘋賣傻。

「說不定我很神勇擊退歹徒,然後妳就會對我刮目相看,甚至還可能喜歡我,然後我們就會在一起,王子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你說。
『你別開玩笑了,我們不會在一起的。』
「為什麼不會?」
『我們並沒有互相吸引啊,我們太熟了,你像我的姐妹,我像你的兄弟。』
「這樣在一起更好啊。」
『別開玩笑了。』
「妳不喜歡我嗎?」
『不喜歡。』
「真的嗎?」
『你不是認真問的吧?』
「說不定我是認真問的。」
『那等你認真問的時候再說。』
「好,我是認真問的。」

然後,我看著你的眼睛,愣了好一會兒。
空氣像是凝結起來了一樣,沒有半點流動。

你知道為什麼我記得這些對話這麼清楚嗎?N。
因為那是我們之間最靠近愛情的一次了。就這一次,唯一的一次,沒有下一次,也不會有下一次。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認真地問我那個問題,或許你只是想看看我的反應,也或許你只是想用這個方法讓我遠離對惡夢的恐懼。

也或許,你真的,有那麼一下子,喜歡過我,是,嗎?

我說過,我對你說了兩次謊。
一次是回送你的小玉西瓜。
一次是我那天晚上的回答。

『我對你的喜歡,不是愛情。』我說。

不是愛情。
我不只騙了你,還騙了自己。
而你聽完答案的反應竟是立刻笑了出來,「妳認真的樣子好可愛啊,江芸。」你說。

然後你摸摸我的頭,說了聲晚安,祝我不會再作惡夢了。然後走出我的房間,關上門。

深夜的寂靜與巨大的寂寞瞬間朝我襲來,我倒地不起。

那天的夜,與今天的夜有一樣的味道。都有寂靜,也都有寂寞。

N,現在時間,凌晨三點三十七分,我倦了。
讓我歇著吧。

唯有在睡夢中,我才能停止喜歡你的行為與衝動。
雖然,還是可能,夢見你。






* 還是可能,夢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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