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空缺

我說過我是個悶騷的人,
人多的場合我不多話,因為我喜歡觀察。

在那次聚會裡觀察的結果,
我發現她明明就是那麼透明好懂的人,
為什麼被講得那麼難搞?

大概是她不喜歡笑吧。















蘇玉婷是我的大學學妹,小我兩屆。
當年我正在為了跟林梓萍分手而百般痛苦時,就是她一直陪在我身邊的。

『學長,如果你想找人說話,歡迎來找我。』那時,她說。

會跟她認識,其實跟我們班一個男同學有關。
他叫侯建奇,一個身高將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壯漢。

說他壯一點都不為過,因為他真的非常大隻,而且肌肉發達。
他爸爸是健身教練,也曾經是參加全國運動會的柔道選手,所以從小就被爸爸訓練到大,有其父必有其子。

侯建奇在班上是個比較沉默的人,他脾氣很好但不多話,長得很清秀,但因為愛運動的關係皮膚黝黑。他臉上時常掛著微笑,笑久了就笑出一雙瞇瞇眼,那張臉就更稚氣了,看他笑時再對比一下他的身高跟身材,有點不太搭調。

某天中午,他找我一起去學校餐廳吃飯,那天我們遇見了蘇玉婷,那是我第一次遇見蘇玉婷,卻不是他的第一次。

「她每天都很準時在這時候來吃飯。」侯建奇說。
「什麼?」
「我是說她。」他邊說邊用下巴指出我們九點鐘方向,「那個穿粉紅跟白色相間長T恤的女生。」
「喔?」我尾音上揚,好奇的轉過頭去看,結果那個方向有好幾個穿粉紅跟白色相間的女生。
「幹!侯建奇,那裡至少有五個穿一樣的衣服………」我說。
「啊!那應該是她們班的班T啦。我說的是那個長頭髮綁個公主頭的。」
「公主頭……?」我又轉過頭去看,這次終於看到了。

看完當下只有一個心得:「良家婦女。」

她就是那種看起來很乖,書唸得很好,好像人家說話大聲了點就會哭,隨便講個史前時代的恐龍級笑話就會笑得很開心,跳舞絕對不行但是跳繩可能會拿冠軍的那種柔弱女生。

「喔,看到了,所以呢?」
「沒事,就……叫你看一下。」
「沒事叫我看幹嘛?一定有事啊!」
「就……我覺得她不錯啊。」
我這時恍然大悟,「唷?你喜歡她?」
「唔……」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就……蠻欣賞的。」
「那就去跟她說話啊!」
「不要!」他用害怕的語氣說著,「我不敢啊!」
「那我去幫你說。」
「不要啦!」他拉住我,「別害我啊!」
「我哪會害你,我是在幫你耶。」
「不不不,不用了,我只要看到她就很開心了。」他說。
「這樣啊。那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他搖搖頭,「不知道。」
「什麼系的?」
他又搖搖頭,「不知道。」
「幾年級?」
他還是搖搖頭,「不知道。」
「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嗯?」
「你不會不知道吧?」
「銬夭我當然知道啊!」
「那你要追一個女生,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追?」
「就說我只要看到她就很開心了啊。」他說。

我們找了一個離蘇玉婷大概有五張桌子距離的位置坐下來,然後那頓飯,我在侯建奇的表情看起來像是一隻春天來了處在發情期巔峰的公狗的狀況下吃完了。

異常的不舒服。

你能想像一個長得清秀但很強壯很大隻的男生一邊發情一邊吃飯還一邊掉飯粒的樣子嗎?

之後大概有兩個禮拜的時間,我都是在同樣的情況下吃完中飯。古人說得沒錯,「很多事情都是習慣了就好,如果沒辦法習慣就當床底下的灰,眼不見為淨吧!」於是,我開始學會一邊吃飯一邊唸高等微積分,不去看他發情的樣子和那些黏在他臉上的飯粒。

但事情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有一天我在學校裡走路,正要從這棟大樓移動到另一棟大樓去上課,在路上遇到蘇玉婷,我很自然地走過去,我猜我搭訕的勇氣就是這時候開始培養起來的。

「同學妳好,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是數學三的程凱任,程是工程的程,凱是凱旋的凱,任是任務的任。」
『什麼事嗎?學長。』
「妳叫我學長,所以妳是學妹囉?」
『我是中文一乙的。』
「噢!看起來就是中文系的。」
『看起來?』
「就是妳看起來很有氣質,的意思。」
『謝謝誇獎,有事嗎?』
「啊!是這樣的,我們班有個同學很欣賞妳,想跟妳通個信,Email就好,不知道妳願不願意?」
『學長……』
「嗯?」
『那個同學,該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噢不!」我連忙揮手否認,「我說的真的是我同學,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喔。』
「所以,不知道我同學有沒有這個榮幸?」
『欸………』她面有難色。
「如果妳現在沒辦法回答沒關係,給我妳的mail,我再交給他,請他寫個自介給妳,如果妳沒有回信,那就表示妳拒絕,這樣雙方都不會尷尬,好嗎?」
『那……他是那種會一直寫信騷擾的嗎?』
「噢!我保證,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他善良的像隻就要被宰殺的豬。」
『啊?這是什麼形容?我不懂。』
「意思就是他是隻豬。」
『你的意思是他很豬哥嗎?』
「哇哈哈哈!」我大笑,「學妹,妳的聯想力一百分,不過他真的不是豬哥,我說他是豬是因為他笨得只敢靜靜欣賞妳,卻不敢跟妳說一句話,他跟我說,他只要能看見妳就很開心了。」我說。
『所以,他常看見我嗎?』
「我們在中午吃飯時都看得見妳。」
『這感覺好怪……』
「那這樣吧,」我想到一個方法,「我給妳我的mail,然後我們中午吃飯的時候,妳仔細注意那個跟我一起吃飯的很高大的男生,如果妳看了之後願意跟他通信認識當朋友,那麼妳就把妳的mail寄給我,OK?」我說。

然後過了好幾天,我的mail除了助教跟教授寄來的催報告通知,還有一些同學之間亂寄的冷笑話跟A片連結之外,什麼都沒有。

本以為侯建奇應該是沒有機會了,卻在某個又冷又下著雨,接近耶誕節的下午,我沒帶傘,所以在系館的穿堂一邊搓著手取暖一邊等雨小一點的時候,蘇玉婷從我身後走來,點了一下我的肩膀,遞給我一張紙條。

『學長,這是我的mail,我叫蘇玉婷。』她說。
「嗨!好幾天不見。」我接過紙條,「妳怎麼不寄給我就好?」
『我的電腦很舊,這幾天壞了,修不好,所以在等家人匯錢給我買一部新的。』
「噢!這樣啊!剛好我可以叫我同學幫妳弄!」
『你確定你同學不是豬哥喔?』
我笑了出來,「我確定。」

當天我就把mail交給侯建奇了。我還記得那時候他驚訝又開心的表情,像是中了六合彩。

但那燦爛的笑容搭上肌肉結實的龐大身驅…………
違和感還是很重。













* 我猜我搭訕的勇氣就是這時候開始培養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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