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朋友,姑且,我們稱呼他為P吧。十多年前就認識了。我們在一個社區裡一起打籃球。我不時會看見他身上穿著剛出品的NIKE新球衣。當時他的家境一直是我們所有朋友當中最令人羨慕的。他的腳踏車丟了好幾輛,每丟一輛,隔天就會有輛新的。他的玩具也是,常常看他手裡有新的玩意兒,或是家裡有新的電視遊樂器。


 


但是,他說話比較直接,他為人比較勢利,當他在你身上看不見好處,或是沒有可供他汲取養份的地方,他就會開始跟你疏遠。常常今天兩個人還是熱絡的談天說地,隔日就開始當你是隱形人或是說話冷默地像嘴巴裡結了冰。


 


直到大家都到了可以騎機車的年紀,他這個勢利的毛病更加得明顯。他時常騎著一百五十西西的跑車,在我們的小速克達面前,用瞇瞇的小眼睛批評著我們的車子跑得多慢,來顯出他的車子速度多快。


 


我從沒有羨慕過他,一次也沒有。在我眼裡,他每個友好的表現,都只是炫耀的前奏。他每個笑臉的內容,都包裹著強烈的虛榮心。當別人在討論著某種他不能理解或尚未接觸的事物,他就會以一種「那有什麼了不起?」的表情來面對大家討論的熱絡。


 


曾經有朋友因此跟他起過衝突,但後來經過我們的勸阻後,這位朋友只是搖搖頭對著他說:「你家有錢,也是父母親的能耐。但看看你自己,你有什麼能跟別人比的?你會什麼別人不會的?」


 


當時的他聽不懂,他只是像個被激怒的孩子,手握著拳頭站在原地,滿臉怒氣地對著我們叫罵。


 


時隔多年,當年的社區籃球場也因為社區居民為了安寧優先的決定而拆除了。我們那一群一起打球的朋友也一個個漸漸地都散了。雖然都是那社區的住戶或是僅住在附近,但因為考上的學校或從事的工作不同,也就漸漸斷了聯絡。


 


前一陣子,好朋友小誠打電話給我,他說他在一家洗車行遇到了P,他一身公子哥兒的打扮,開著一部看德國寶馬雙門跑車。他說P一見到他就開始說著這部跑車的性能,並且跟當年一樣批評著小誠的愛車。


 


小誠知道他的性子,只是笑一笑,並沒有多加理會,情緒上也沒有起伏。而後來P開始說著自己這些年的事跡,包括成功躲過了兵役,到蘇比克灣的卡西諾賭場裡輸了幾百萬,跟別人一起投資開酒店結果失敗賠了幾百萬,又自己買了幾台跑車玩了又玩撞了又撞的又玩掉了幾百萬。


 


「藤井樹這幾年混得很好喔!不過,我那些輸掉賠掉玩掉的錢應該也不會輸給他賺的吧。」P後來這麼說。


 


小誠聽了之後開始大笑,他只是拍拍P的肩膀,然後坐上剛剛被P批評地體無完膚的愛車,很快地離開了洗車行。


 


「他真是自卑到了一個極點了。」小誠在電話裡大笑著對我說,「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比較什麼?為何他竟然會如此無知的把愚蠢的虛榮當作是掩飾自卑的好手段呢?」


 


小誠所說的虛榮與自卑,讓我在電話的這一頭鼓掌著。他輕易地點出了P這種性格的人最脆弱也最迂腐的地方。


 


是啊。他的形容真是貼切。虛榮與自卑或許在某些時候或在某些案例上代表著相同的東西而已。但往往人都會在乎那刺痛著自己的自卑,而希冀著藉由其他的外在因素來逃避自卑的存在。


 


是愚蠢的吧,不是嗎?


 


後來,我在某個場合遇到了P的母親,她辛苦地在為別人解釋著擺在桌面上零亂的保單,在那之前,已經耳聞過P的父親經商失利,經濟狀況已經大不如前了。


 


我心想,這時的P在哪兒呢?或許正在某個不知名的人面前,自卑地炫耀著他又玩掉了幾百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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