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的會很感動,』我輕輕撫摸著自己的眼角,然後繼續說,『我想,沒有幾

   個女孩子可以抵擋這樣的浪漫。』

   「妳是說抄了一張歌詞放在女生家叫做浪漫?」關老闆的表情困惑。

   『不是抄的動作,而是這件事的一整個舉動與動機還有用心的程度。』我用力地

   解釋著。

   「但那不不難啊。」關老闆說。

   『是啊!浪漫並不難啊!』我稍稍提高了一點音調,『偏偏你們男人做得到的太

   少了。既然不難,為何不做?這就是我們女人想不透的。』


   說到這裡,關老闆大概不知道該怎麼辯下去,「要再來一點咖啡嗎?」關老闆像

   是轉移話題一樣地問著。


   『不了,你只是在轉移話題而已。』我說。

   「啊。」關老闆看了我一眼,「不不不,梁小姐妳誤會了。」他急忙解釋著,「

   不過,那大概是我這輩子做過的幾件浪漫的事情其中之一吧。」

   『在這之後呢?你們分開了之後。』我繼續問著故事的發展。

   「在這之後啊....」他把“啊”字拖長了音,「能容我點上一根菸嗎?」他說,

   然後看了看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包菸。

   『可以,』我點點頭,『這是你的店啊。』


   他又從另一個口袋拿出打火機,點燃了菸,白煙瞬間瀰漫開來。

   「我只能說,說再見的感覺,很難過。」他說。















   三百六十公里的距離,還真的不是普通遠。


   我記得國中的時候,有一次參加校外的學術競賽,而我參加的項目是演講。其實本

   來要參加演講比賽的不是我,而是我們的班長,他是個有點大舌頭,而且內心脆弱

   外表也軟弱的男生,不過因為成績非常好,所以老師選他當班長。


   很不幸的,班長在比賽前一天長了水痘,打電話向老師說抱歉。然後他出現在我家

   門口,滿臉水痘加上滿臉淚痕地對我說:「小“利”,你一定要贏噢...」


   小利?這是在叫誰啊?我心裡是這麼想的,不過後來想一想,原來他是要叫我小綠

   ,因為他嚴重地哽咽,所以發音不標準。

   「贏?」我一頭霧水地說,「贏啥?」

   「演講比“帶”啊!」

   「喔?演講比賽啊。」我回他說,「不過,贏演講比賽干我屁事?」

   「因為我“檔嘴痘”,所以我跟老“斯”請假了,老“斯”要我推薦一個同學幫我

   比“帶”,我說你很會唬爛,演講一定沒問題,所以老“斯”要我來跟你說,你明

   天替我比“帶”。」


   「幹!」我以為這是我心裡的暗罵,卻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他一聽,本來已經淚眼汪汪淚流滿面的表情立刻揪了起來,然後哭得更大聲,「小

   “利”,你怎麼可以罵我幹.....哇.....」

   「不是不是不是,」我連忙安慰他說,「我是要說幹什麼這麼客氣,我明天我一定

   全力以赴啦....哈哈....哈哈」。


   「真的嗎?」他眨了眨眼睛,又掉出來好幾顆眼淚,然後他很開心地抹了抹眼淚,

   也抹破了幾顆水痘,他破涕為笑地對我點點頭說謝謝,然後轉身離去。我只能看著

   他離去的背影,心裡繼續罵幹。



   隔天的演講臨場抽題,我抽到什麼題目我也忘了,總之,當我在台上演講的時候,

   台下其他學校的參賽同學都非常開心地看著我,看著他們的眼神,我覺得他們心裡

   想的是「我至少贏這個蠢蛋了吧?」


   其實演講成績如何,我根本一點都不在乎,倒是那天早上的雞蛋三明治好像有點問

   題,我在台上的時候,肚子像是有把大火在底下沸騰的鍋子,我的屁股開始有火山

   要爆發的感覺,我為了阻止這樣的感覺再繼續延燒下去,於是開始在講台上走來走

   去,揮動著雙手指天指地的。


   因此我得了最佳台風獎,評審老師的評語是「台風穩健,會利用走位與手勢來強調

   演講內容,動作幅度非常適當。」


   這天,我真的拉了一天,拉到比賽結束了,頒獎也結束了,我還在廁所裡。帶我們

   去比賽的老師大概也習慣了我常不在座位上而把我忘了,他居然直接帶著比賽同學

   回學校去,把我留在距離學校至少有七公里的市立圖書館總館的演講廳。


   於是,我順著記憶,走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回到學校。


   當我把這件事情告訴李心蕊的時候,她笑到腰都拉不直,雖然我臉上還是掛著笑臉

   的,但我心裡其實在說:「妳沒有發現嗎?親愛的,七公里的路,就已經遠得讓我

   難以想像了。」



   所以,三百六十公里的距離,會怎麼去撕扯我們之間的感情呢?



   我禁足解禁的那一天,剛好就是李心蕊要到台北去的那天。在這之前,我們只能靠

   著房間裡的電話,來一解相思之苦。


   確定要分開的日子一天一天越來越近,誰都知道逃避沒有用,我卻還是笨得在自己

   的桌曆上畫掉那一天,彷彿這麼做,時間就會跳過那一天一樣。


   『我爸爸在○月○號要帶我上台北,順便幫我搬行李,他說要陪我一起去開學。』

   ,李心蕊在電話那頭說,我只是嗯的應了一聲。

   『那你呢?』她問。

   「我在妳走了之後才要去買車票。」我說。

   『喔....』她用氣音應了一聲喔。


   這關乎分離的話題,我們通常只會說幾句就不會再繼續下去。面對這樣的事情,我

   們都不是行家。


   她要出發到台北前的那天早上,拿了一份早餐來給我,『恭喜你今天要解禁囉。』

   她看著我,然後笑著說。


   「這是什麼?」我指著早餐說。

   『這是我自己做的。』她把手背在後面,歪著頭笑著說。

   「真的嗎?」我驚訝著,「妳會下廚啊?」

   『那當然!』她驕傲地抬頭挺胸。


   我把早餐打開一看,裡面只有四顆荷包蛋。


   「妳這早餐真是做得....太精緻了!」我裝作開心地,眼睛刻意散發著光茫。

   『真的嗎?那下次我再做蛋餅跟蛋花湯給你。』

   「呃....這就不用了。」我說。



   這天,我們一句再見都沒說,不過我自己知道,這不說再見的感覺比說再見還要痛

   苦。她叮嚀著我,一定要在安頓好之後的第一時間就要聯絡,然後留下宿舍的電話

   ,也一定要帶足衣服,一些日常生活用得到的藥品也要帶著。


   她離開我家的時候,臉上是笑著的,但我不知道當她轉過頭去,一個人騎著腳踏車

   回家的路上,眼睛裡是不是跟我一樣有些濕濕的。


   阿智倒是提早了兩個禮拜到台中去,他先寄住在親戚家,親戚幫他找了一個打工的

   工作,是在室內設計師工作室裡當助手。

   他說,智爹的下游菜商大概有一半都欠了至少兩個月的菜錢,阿智的學費幾乎要繳

   不出來。


   但他跟蔡心怡的感情依然進展地非常不順利,聽阿智說兩個禮拜前,他打了第二通

   電話給蔡心怡,然後他聽到吃麵的聲音。


   『喂?』蔡心怡接起電話,然後就發出『速速速速』的聲音。

   阿智愣了一下,「好吃嗎?」他說。

   『你誰?』蔡心怡問。

   「我阿智。」

   『你要幹嘛?』

   「我要跟妳說,我過兩天就要去台中了。」

   『噢!拜拜!』蔡心怡說。

   「妳....沒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什麼話?』

   「類似保重啊,照顧身體之類的。」

   『喔,保重,照顧身體。』蔡心怡說完,又發出『速速速速』的聲音。

   「妳到花蓮也要保重,照顧身體喔!」阿智很熱情地回應。

   沒想到電話那邊傳來,『媽!這麵妳煮得太鹹了啦。』蔡心怡根本沒在聽他說。


   後來阿智對我說,「我如果再打電話給蔡心怡,以後你就叫我俗辣智吧!」














   - 待續 -













                          * 阿智隔天又打電話來說......*

          * 「幹!我一整個晚上睡不著,一直夢見『速速速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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