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Dirty Roger裡喝得有點多,不過意識還算清楚。
走出酒吧之後,我站在路邊用手挖了喉嚨,然後就嘩啦啦的吐了。我知道這個狀態不能開車,於是我坐進車子裡,把車窗開了一小縫,然後弄倒了椅子,很快地就睡著了。

是警察叫我起床的,因為我違規停車,早上七點開始拖吊。
大概八點的時候我被人敲車窗叫醒,一個警察站在車外對我說:「先生,請你下車,你車上有濃濃的酒味。」

我睡眼惺忪,但醉意已經退去。他呼叫了另一輛警車過來對我進行酒測,並且問了一些問題。

「你酒駕嗎?」
「不,」我搖頭,「我昨晚在這間店裡喝酒,出來之後就睡在車上,我並沒有酒駕。」
「但你現在還是一身酒味耶,我們要依法對你進行酒測。」
「你測沒關係,我又不開車。」
接著他把儀器遞到我的嘴邊,「請你用力吐氣,一直到機器發出叮的一聲。」,我照做。

大概十幾二十秒鐘之後,旁邊的小印表機印出了一張酒測結果,0.14,我的酒測值是合格的。

他們看了結果,沒說話,要我在酒測單上簽名。
這時其中一位警察說,「你知不知道你停在紅線?」
「我知道。」
「我們要依法對你開出違停的罰單。」
「可是……我現在開走不行嗎?」
「你有喝酒還開車?」
「我酒測值是通過的,不是嗎?」
「還是不能開啊,安全第一啊。」
「所以罰單一定要開就是了。」
「這是你的違規事實,我們依法舉發。」
「好吧,」我自知理虧,「你們開吧。」我說。

折騰了好一陣子,我又餓又累,而且睡在車上腰痠背痛,再加上有點宿醉,人一整個不舒服。

我找了一間汽車旅館洗了澡,吃了東西,躺到床上又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

我打了通電話給恆豪,他的聲音非常沙啞。
「你是要死了是嗎?」我說。
「差不多了……記得來給我上香。」
「沒問題,我還會燒一部林寶堅尼跟兩個賽車女郎給你。」
「噢……我要十個可以嗎?……」
「你以為你葉問嗎?」
「嘿嘿………」他咳了幾聲。
「你是怎麼了?」
「沒什麼,就感冒惡化,發了點燒這樣。」
「還好吧?」
「還好啦,死不了,今天請假在家休息了。」
「我才出門第四天,我不希望回台北後你就掛了。」
「放心,我如果死了會通知你的。」
「是嗎?下地獄之後寫信來通知?」
「沒錯,順便拍幾張照片給你看,然後打個卡……」
「還打卡咧。」
「嘿嘿………」他又咳了幾聲,「你到哪裡了?」
「台南。」
「喔!順利嗎?」
「還可以,我找到余涵香了。」
「可是你沒去找姚玉華對不對?」
「嗯,你早就猜到了?」
「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找她。」
「為什麼?」
「人家擺明不想再看見你,幹嘛自找沒趣?」
「也是。」
「那余涵香說什麼?」
「沒,我只找到她,但我沒跟她說話。」
「為什麼?」
「有見到就好,那當下我覺得這樣就夠了。」
「她好嗎?」
「看起來不錯,孩子都生了。」
「嗯,那確實不要見面比較好,免得攪亂湖水。」
「攪亂湖……?你是要說吹皺一池春水吧?」
「都一樣啦!」
「差很多好嗎?」
「隨便啦,我現在是病人,懶得跟你爭。」
「耶!」我在電話這頭比了一個勝利手勢。
「所以你現在要………?」
「去高雄。」
「噢………重頭戲,最後的高潮……」
「沒錯。」
「緊張嗎?」
「不會。」
「那是現在不會,到時你就知道。」
「那就到時再說吧。」
「如果你沒找到她怎麼辦?」
「我一定找得到她,見不見面而已。」
「這麼有把握?」
「你應該要稱讚我怎麼這麼勇敢。」
「也對啦,要見一個曾經傷害自己很深的人確實要很勇敢。」
「是啊。」
「那,勇者,你要加油了,準備去鬥惡龍了。」他說。說完乾咳了幾聲。
「恆豪啊。」
「嗯?」
「我好像發現一件事。」
「啥事?」
「這趟旅行,重要的不是旅程中我能找到她們,而是在回程中我得到了什麼。」
「好深奧………我現在發燒三十八度半,你說這個我沒辦法消化……」他說。

我們掛了電話,但剛剛的話繼續在起化學作用。

台南離高雄很近,四十分鐘左右就可以到了。
星期三下午的高速公路路況不錯,南部的交通狀況果然比北部好多了,車流很順暢。

而我剛剛說的是真的,要見林梓萍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因為她真的造成我心裡很大的陰影。我的性格有一部份是被她帶來的傷害給扭曲的,她讓我見識到愛情原來這麼複雜。

其實我一直都是第三者。她跟那個企業家小開並沒有分手。
有時候真相大白是一種痛苦,並不是解脫。如果有得選擇,你會寧願繼續被蒙在鼓裡,或是被一套重新編過的謊言欺騙。

我到很後來的後來才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與經過,他們一直以來都不停的分分合合,並且都很快就解決了。兩個人今天分手,明天復合。後天又分手,大後天又復合,像演戲一樣。

而我只是幌子。

我曾經在過年的時候去過她家拜訪,認識了她家裡所有的人。
對她來說,她似乎從來沒有騙過我,因為她對所有人都是這麼介紹我的:「這是我同學,同校不同系,他叫程凱任。」

這是我同學。嗯。是的。這麼說也沒錯。

在她家拜訪那天,她的家人對我很友善,當時她唸國中的小弟還當著所有人的面問了我一個問題:「你想娶我姐喔?」這個問題引起了一陣笑聲。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很樂意。」這是我當時的回答。
她家人對這個問題和我的答案沒有表示什麼意見,反應也不大,只是禮貌地笑一笑,包括她自己。

而我以為她的笑,是一種默許的等待。
『看你的表現囉!』我以為她當時是這樣想的。

我以為。

要回台北的時候,她陪我到車站去等車。我告訴她,那句我很樂意是真的,她依然用她一貫的微笑說:「我們才幾歲,還早呢,別說這種奇怪的話。」

那是我們第一次談到關於結婚的事。
後來我又問了她一次,「妳有沒有計劃什麼時候結婚?」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沒什麼,只是問題。」我說。
『這可以計劃的嗎?』
「如果兩個人感情穩定,這當然可以計劃,不是嗎?」
『……』
「好吧,我換個方式問,妳有沒有胡亂想過,胡亂的就好,想過大概幾歲的時候要結婚?」
『你真的想知道?』
「嗯,而且妳別壓力大,這只是個問題啊。」
『好,我想過三十歲以前結婚,最好是二十八歲。滿意了嗎?』她的聲音跟語氣聽來不太高興。
「喔………」
『凱任,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妳別生氣,我只是在想我將來要怎麼規劃,希望能把妳也納進去。」我說。
『別了,凱任,我們有沒有明天都不知道呢……』
「什麼意思?」
『我是說……未來不可預期,天有不測風雲。』她說。

當時,她這麼說。
但其實她並不想這麼說,她該跟我說的是另一些話,不是這種什麼天有不測風雲的狗屁。

還記得我前面提到的某一年耶誕節,我們吃完滷肉飯耶誕大餐之後,她說要跟社團的人去唱KTV嗎?其實她並沒有去唱KTV,而是去吃了第二次耶誕大餐。很多次我約她一起出去玩、吃飯、看電影,若她找了理由拒絕我,那就表示是跟前男友……噢不,是跟正牌男友出去,我才知道那些事實就像一顆巨大的洋蔥,當那些謊言一片一片剝落,會很輕易地將你的眼睛給薰出淚來。

談分手那天,我們有過這段對話。
『那些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
「嗯……」
『你要恨我無所謂,我可以理解。』
「嗯………」
『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請你相信我。』
「嗯………」
『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好,但其實我……』
「嗯,我知道,妳不愛我。」
『……』
「妳從沒有愛過我,連喜歡都沒有。」
『你別這麼說………』
「我只是備胎,是那顆等真正的輪胎破了之後再替補上,可以載妳一程的備胎。」
『你不要這樣………』
「我曾經在我的未來藍圖裡把妳畫進去,但我畫得不好。」
『………』
「雖然我畫得不好,但我很用心。」
『我知道。』
「算了啦,說這些都沒意義了。」
『………』
「妳知道我有多愛妳嗎?」
『嗯?』
「愛到我願意為妳下地獄,只求妳能因此而上天堂。」我說。

高雄,到了。















* 而妳帶來的痛苦,真的讓我覺得,地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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